分手的四季
作者：塞宁  人气： 【字体：大 中 小】
  发布时间：2005-03-10 01:52:39

    前话：

    春天快走完了,我们又走过一段路，像孩子一样笑过，像痴子一样哭过。我想念所有采访过的人们，希望无论现在你们身置何方，都可以幸福美满。休 闲居 编 辑

    A达是个一直在寻求出版个人专辑的女孩儿，红色头发，葡萄紫色隐形眼镜，吃意大利面时要加很多胡椒，鼻尖上渗出细汗。满身芳香，口袋里有个塑料袋子，袋子里放着两枚苹果，吃完意大利面之后她分我一只洗好的苹果。我给她照了很多相片，我说等她成明了可会升值，她就笑着说那赶紧照，几张照片如果可以对人有帮助的话就请我多照几张。

    我幻想可以有一片辽阔的草原，让A达在上面奔跑沿着斜阳，穿着粉色的衣服，手里那着一枚苹果。你不要过去，打破她的安详，就在远远地欣赏她的美丽，她从头发丝里渗出的甜美。

    A达现在给一些小酒吧唱歌。她很少给我讲酒吧里的事情，她只是在给我讲她的爱情与她的音乐。这是个很干净的姑娘，和她坐在一起吃饭是一种享受，她说她喜欢滔滔不绝的人，喜欢做旁观者，喜欢买便宜的小东西，喜欢穿平底鞋，喜欢在有人吹她口哨的时候满心欢喜地经过……

    本文有四个段落，每个段落都是一个季节，每个段落里的文字都是A达给喜乐的信，每个段落都是分手后的A达的生活。原来分手也可以分成这样。我看到A达给喜乐信件的备份时简直快从椅子上滚到地上来啦，那些文字被誊抄得很工整，一个很厚的卡通本子里，却存在着如此认真而温馨的想念。对于过去的回忆，对于未来的思考……A达始终都是个充满希望的人，我知道她的爱情也并没有结束。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落单呢？！

    我坐在家里，在冬天的早晨，关好东窗，听A达录好的几个小样儿。每首歌里的歌词都是她和喜乐的一段生活，句句平实，句句有爱。她说这张专辑就送给喜乐，她对喜乐的爱情是一辈子的，她永远爱他……这个伶俐美好的姑娘唱得真好，我给我北京做歌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希望可以帮到她。她就是可以打破你冬天寂寞瓶颈的一丸药。

    春：时间没有等我。

    这是喜乐离开我的第一个一月，昨天榛子打电话让我出去欢唱KTV，可是我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她。我希望可以住在旧的房子里，穿喜乐的旧毛衣，抽喜乐抽过的香烟。一定要抽到烟屁的最低最低端，喜乐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浪费，呵呵。

    我承认喜乐的离开带走了我很多的习惯，比如说抽烟后要刷牙，洗手前要脱掉戒指……我无法细数我还更改过什么习惯，因为一月的天实在寒冷，想多了事情大脑会跟着觉得疲惫和寒冷。还是暖和一点儿吧。

    真是很奇怪，自从喜乐离开之后邻居家的叫八戒的猫就再也没来叩过门。哦，可能那会儿喜乐在时还是暖和的日子，而天冷了，猫也不愿意串门了。可是真奇怪，猫都嫌冷要归家懒睡，可是为什么喜乐却偏要一意孤行呢？

    现在是大半夜了，喜乐吃了没有，会睡在什么颜色的枕头上？如果旁边有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个姑娘，她会不会使用熏衣草的精油来熏香？她会不会穿棉布的睡衣与黑色的性感小内衣？奇怪哦，为什么方便面越吃我越饿呢？

    刚和喜乐好时，他喜欢穿一条墨绿色的灯心绒裤子，站在我旁边时就喜欢傻笑，他称赞过我的眉毛，我的嘴巴，我的耳朵……可是他唯独没夸奖过我的眼睛，这是为什么呢？

    大学同学聚会那天，大家写纸条互相送给念书时的女皇。他写了一张给我，那张纸条后来不翼而飞了，就是他离开我之前的日子，无征兆的，那张纸从我的钱包里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上他写了两句话：“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试着缄口和忘记，但是我不能。”

    夏：永远。

    一个音乐杂志的记者来采访我，后来我就趴在快餐店奶酪色的桌子上，回答他带给我的100个可以有选择性去回答的问题。我的头发披着，因为我的头实在低得可怕，鼻子都快贴到纸上去了，所以头发垂了下来，都平铺在那张打印纸上。那个记者真可怜，我写字很慢，很使劲儿，他硬是等了我两个多小时。我知道他急了，我后来问他到底急没急，他说是有点儿急，但是因为我是个美女，所以看我跟小学生一样写字也是个享受。我笑着说没办法，这么多年来一写字，我的那个架势就又回到小学了，特傻。可是我还是喜欢用笔写字，天天跟那儿一呆，写个谱子，记个歌词的，纸和笔都是不离身的。后来我的回答被登到了杂志上。还登了我好多的照片，这个记者真厉害，用一个小得可以让旁观者忽略不计的相机把我照了个够本儿，甚至是我陪他在一个小公园里耍单杠的劲头都让他给照下来了。读者来信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于我回答的几个问题。

    “如果用你的生命交换另一个人的，你愿意换给谁——约翰·列侬。

    如果你还有一天的生命，你要做什么——和喜乐粘在一起，给他讲一天我喜欢的童话，还要试图分角色扮演其中的人物以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当然讲累了要他给我斟水喝，在快要死去的时候和他道“晚安”，穿上我的小公主睡裙让他吻我的额头，等着千年之后另外的一个吻。

    你最想去地方——俄罗斯。

    你到目前为止最后悔的事——喜乐离开之前忘记把我的护身符给他了。

    我和喜乐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一束花都没有买，我们都不喜欢这样不实际的东西。与其这样不如对着天空许个愿望，都是空旷的诺言，带不来也带不去的东西。喜乐喜欢听我唱歌，我们同居住的房子很小，才十几平，不方便唱歌，大部分出去唱歌，多是晚上我们去大学里溜弯儿时，对着大学湖唱出的。

    喜乐当了高中英语老师，我们不是师范学校，可是他就是想当老师。他总是说他上初中时是个小混混，是一个老师对他说的一番话，把他整个的未来都改变了。所以他要当老师，帮助所有要走歪路的孩子。一个初夏的上午，我走路经过他呆的学校，太阳暖暖的，远远地看见他在篮球场打球，我站定了看，确实是很好看的姿势和男人，篮球场很安静，只有他在运球和鞋底摩擦地面奔跑的声音，偶尔可以传出教室里学生的齐读声以及掌声。一阵突兀的掌声过后，喜乐的步子慢了下来，他抱起球，在球场那边的走廊里坐着一个人，喜乐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他们有所交谈，那人把毛巾递给喜乐，喜乐擦了脸和脖子。

    秋：多么希望可以举案齐眉。

    我知道喜乐一切的生活，包括他告诉我的，当然也包括他不告诉我的。他换过一次手机号码。他更换手机号码时，我真的很感动，我觉得他是想要和我安生过日子的，想要摆脱一些影响我们生活的因素和人。我欢欣鼓舞地接受了他要换手机的想法。炒了三个拿手的菜，冷冻了一瓶燕京啤酒。其实我们的同居生活非常的平常，无大喜无大悲。我大部分时间是不工作的，我有一份文员的工作，但是老板对我很不规矩，曾经有一次下班回家，喜乐来公司附近接我，站在一个路口之外他看见了我老板对我的百般纠缠，最后他越过了护栏，穿过马路把老板从他的轿车里拎了出来，一通狂揍。从那以后他就不同意我再出去工作。而他也知道，我很讨厌照九晚五，我早上赖床的样子据说非常可耻。在他的吆喝声中，我可以先是哼哼后来变得不耐烦、大喊大叫，最后升级为大声装哭。眯着眼发出哭腔，脸对着天花板，根本没有一滴眼泪。喜乐快被我这个早起起不来，早睡睡不着的毛病逼疯了。他是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他买了很多个闹钟，每个都相差个把分钟，早晨我们家就像一个闹钟监测站，此起彼伏的响声。喜乐以为这样就行了，可是架不住一个早晨我拿起吵闹的钟表回手就扔下了楼。后来我们都后悔了半天，因为那是我们共同喜欢的一只表，上面画着一只贪得无厌的猫叫加菲。

    喜乐知道我是特别不适合工作的人，他说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不穷。他在外面给学生补课，整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我就窝在家里写歌玩儿。我是尽量不上街的，上街就要花钱，我总是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多物质。这样，我们的生活也过得挺好的。

    秋天里可以做很多事情打发时间。比如说在家写小东西投稿赚稿费，比如说和好朋友约着蹭他们的车去北京转悠玩儿，比如说为喜乐9月的生日做准备。

    9月6号，喜乐的生日，回家之后他先洗澡。就这么巧，这时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姑娘的声音，确切地说，听上去生理年龄要比我小一些。她问我是不是A达。不知道为什么，她问完这一句，我就知道她就是长廊里的那个人。她让我不要讲话，要告诉我一些真相。结果她说了一大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姑娘是校长的女儿，早早被保送上了大学。她就是喜乐的学生。她爱上了喜乐。她讲了一大堆，我听得不耐烦，我要挂的时候她说：“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翻他的外套口袋，里面有一封信，如果没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个用剩下的保险套。”我大声地告诉她：“你滚蛋吧给我！”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有时我看上去特别柔软，有时我又很SUPERWOMAN，我很喜欢我这样。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上我是有弱点的。我在挂掉电话的时候强硬得够可以，其实心理上，我知道我全盘皆输。既然这样，我就不会无聊到去翻看他的口袋，我可以等着他来给我答案。

 

     冬：温室花朵。

    分手过后的冬天，我自己过。旧的房子，异常寒冷。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屋了，蜷在家里，写歌、写信、写歌、写信……好像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了。给喜乐的信总是很短，有时就是几个英文单词，每天我都为写信怎么可以简略怎么可以表情达意而掉大把的头发，我知道他现在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我写得琐碎冗长的话，很可能他都不读就会扔到一旁去了。我给他写信真不是为了可以重归于好，当初让他走的人是我，我就没想过再在一起生活。我写信的目的也说不好，也许就是想和他说话，我喜欢和爱的人说话，让他知道我所想的事情，我的鬼主意和小得意。

    我的歌儿总算做得满意。小区闹着要交取暖费的时候，我一咬牙卖了一首歌，换来了一冬的温饱。呵呵。我刚卖完歌交完暖气费，喜乐就跑来了，说冬天窝在家过冬的人挑费会高一些，于是拿了一打钱给我，红彤彤的一沓子新纸币在我眼前晃。我笑嘻嘻地收下了。

    我和喜乐分手之后，他一直给我钱，因为我不工作所以他一直有愧疚，觉得要供养我。我只用很少的钱就可以活着，保持最低的生活，剩下的钱全都不动放在一个抽屉里。这次的取暖费他给完，我就直接放进抽屉里去了。我也没想过要还他，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拉达，现在你见着我，我的样子是经过修理的，我最好的女朋友在我决定花钱买新衣服的时候欣喜若狂，带我逛街买衣服，做头发。我也笑嘻嘻地和她穿梭于各大商场之中。拉达，其实怎么样都好，我的心态真好，我总是微笑着看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去，我希望可以把微笑留下来。我回想了很多个人生重要瞬间我都是微笑着的。其中就包括和喜乐分开的那个时刻。

    喜乐生日那天，撂完电话，一瞬间我知道喜乐肯定背叛过我，而且我也无法再和他在一起了。但是什么事情都要等给他过完生日之后，我心想。

    我们下楼简单吃了一点儿东西，上楼来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我离他半米的距离听见了对方说话的声音，就是给我打电话的姑娘。喜乐一听是那个姑娘的声音立即就往前走了几步，我在楼道里等他说完，声控的灯不停地灭，我就不停地跺脚、鼓掌，搞得很热闹的样子。后来他很生气，我听见他说了一句“你太过分”就把电话给关上了。我想应该是那个姑娘告诉他，已经给我打完电话把他们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了吧。这时他走过来，他盯着我的脸看，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楼道里很冷，很安静，声控灯突然灭掉了，我和他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唯独这个时候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滑过眼睑、颧骨和鼻子，直接到达嘴唇，流回我的身体里。他过来抱住了我，很紧地抱住了我。

    转天，我帮他收拾了东西，让他离开。对于一个男人的背叛和欺骗，我无法再次妥协，我从来不愿意拿一个女权主义者的身份强调任何态度，我几乎没有生硬过，我只是害怕每种形式上的被弃，没有办法，我只有选择去主动抛弃。

    他就是和校长的女儿搞到了一起，校长的女儿希望我可以和他分开，成全他们一双。

    后来就是现在，这一年过去了，我发现我可以用存下来的喜乐的钱出一张唱片，小小的弄几百张送朋友还是可以的。所以我就用那笔钱买了些衣服，换了个样子，也算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然后出的这张唱片打算名字就叫《送给喜乐的礼物》，呵呵。

    拉达，我挺喜欢我现在的模样的，皮肤还很好，毕竟才25岁嘛，还那么年轻。其实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的。

    后话：

    我没有想到讲到最后，A达要把这张专辑送给喜乐，而且要起这么一个名字。A达也没有说清她怎么舍得让喜乐走了。虽然她一直在最大的情感转折处用最淡然的字眼来带过，但是我知道，她的心里肯定经受了非常大的考验。

    这个姑娘非常有原则，非常有个性，即使她一直在微笑。她总是那么安逸和知足，天使般的心地。

    我知道这样的爱就是真正的很深切的爱了。写完这个稿子，已经是早晨5点50了，我周身难受。等天亮我就要用现在的微弱气息给A达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北京朋友对这张专辑的好评，给她一些好的讯息，让她一直快乐下去。

    有些坚强是装作的坚强，这个大家都知道。一个小姑娘，究竟要承受多少呢？但是她有真正的乐观主义精神。我真的爱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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