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回去看看时容颜已改变
作者:藤上风铃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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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4-12-31 20:20:46
乌溜溜的黑眼珠是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改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样流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在那一刻,我弄丢了自己 休 闲 居 编 辑
我小的时候也曾设想过我长大的样子,总把自己设想成那种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整天西装革履地穿梭在林立的大厦之间,雷厉风行,用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指点江山社稷,回到家里则在妻子的温柔乡里享受爱情的甜蜜。
但是事实上,我现在已经28岁了,却整天穿着肥大的T恤和拖沓的裤子眼神游离地呆在电脑面前构筑一个个爱情文字,我的周围充满着烟草的味道、袜子的味道、寂寞的味道,却独独没有爱情的味道。
在我笔下的女主角都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征,那就是一双黑而且大的眼睛,曾经有读者给我发来E-mail批评我总是不断地提及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创意。
是的,我承认我没有创意,因为在十一年前,曾经有一双这样黑而且大的眼睛直直地盯住过我,就在那一刻,我弄丢了我自己。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龄,会偷偷地瞄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生,会跟几个同伴一起去拔她的自行车的气门芯……
高二那年放暑假,我所在的社区利用居委会的空房办了一间图书室,说要找个学生仔来打零工。爸爸让我去,说一来可以挣些零花钱,二来可以看些免费的书。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让来看书的人签字借书,等他们看完了,我再把书放回原处。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暑假作业拿来作,再闲着就拿些书来看,无外乎是什么笑话、幽默和《故事会》什么的。
那时候来的人老是那么几个老头儿,我觉得无趣极了。
有一天,进来了一大帮孩子,最大的估计跟我差不多,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四五岁,我想这肯定是这附近的孩子,大概也是没处去玩了跑来凑热闹。他们在里面绕了一圈嚷了句,哦,这里居然还有一个阅览室,明天可得好好来看看,然后就走了。走在最后的是一个极其单薄的女孩子,看上去十来岁的模样,对这儿好像很是依依不舍。
世界上最美丽的眸子
第二天,除了那个单薄的女孩子,一个都没有来。我看到她穿一件黄底黑点的连衣小裙,脚上是一双水红色透明的凉鞋,头发微微地卷曲着,有些稀黄。她在书架旁边来来回回走了好久,然后踮着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低着头慢慢地走过来,把书放在我的面前。我看到那是一本厚厚的成语词典,我抬头问她你看得懂这个吗,却发现她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睛大大的,瞳仁黑亮黑亮。她有很深的双眼皮,睫毛长长地翘着。我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一下子愣在那里,直到她瑟瑟地发出声音:“哥哥,我不可以看吗?”
我一下子缓了过来,说当然可以,然后在本子上登记,并递一支笔给她签名,她伸出细细的小手接过来,歪歪斜斜地在我手指着的空格里写下“狄冬”两个字。写完了她笑着把笔还给我,抱起那本厚厚的书,走到阅览桌旁边看了起来。我望着手里的那些花花画报,突然就涌起了一丝惭愧。
那天临走的时候,她问我:“哥哥,以后我可以每天都来看书吗?”我使劲地点头,行啊。说真的,那天下午因为她,我觉得天都变得亮了许多,不是我吹牛,她真的可爱极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写了属于自己的日记,在日记里我写道: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眸子。
辣椒糖、爱情和水晶
自那以后,她真的天天都过来看书,渐渐地跟我也熟了。因为她只有十岁,所以她叫我哥哥,我就叫她冬冬。她的问题总特别的多,“哥哥,初中的书难念吗?”“哥哥,为什么我没有电视里的小女孩漂亮啊?”有些问题凭我的一点知识根本就不能给她什么答案,所以我拼命地查阅一些资料,连爸爸都夸我变得喜欢探索了。
她特别喜欢吃五分钱一根的辣椒糖,我就经常用自己的零用钱买给她吃,每次她都用糖把嘴撑得满满地说,哥哥你真好,给我书看还给我糖吃。而我就看着她的眼睛傻呵呵地乐。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对她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很奇怪,并不是那种对小孩子的喜欢,而是对一个异性的喜欢,我甚至天真地想过以后要娶她做我的妻子,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卑鄙和无耻。我就在喜爱、幻想和自责中度过了那一年的暑假。
暑假结束之后,我歇了很久没有见到狄冬,但那双眼睛却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觉得怅然若失。
如果让我一定要对那段感情下一个定义,我宁可认定它是爱情,透明的水晶般的爱情,它让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跳。
四年,弹指一挥间
高考前,我去狄冬的小学找过她一次,带着她最爱吃的辣椒糖。当时她拉着我的手一边特别骄傲地跟她的同学说这是我的哥哥,对我可好了,一边回过头来问我是吧?我点点头,充满了自豪感。
随即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紧张的复习当中,我当时甚至就想一定要考上大学这样等狄冬长大了才可能会嫁给我,她一定不会嫁给一个没有文化的人。
尽管我那个时候已经很努力,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我以十分之差落了榜。在心情极度沮丧之时,上面有部队来征兵,爸妈都说当兵回来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于是我便参了军,被派在北京,一呆就是四年。
漫长的四年时光,我在回忆和憧憬中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每年夏天过去的时候,我就在想,狄冬又升了一个年级。我对自己说,回去工作之后一定找她,一定。
你的青春,我害怕
当我退伍被分回老家的建工局工作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四年的军旅生活把我彻头彻尾地换了个模样,个子变高了,身体也变壮了许多,完全就是一副年轻小伙子的模样了。
这个时候的狄冬应该是上初中了。终于有一天,我又看到了她,她的头发已经不再稀黄,身体也不再那么单薄,但眼睛还是那样充满了摄魄力。当时她跟两个女同学一起从校园里走出来,穿着浅蓝色的校服,扎一个马尾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们好像在说着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笑得特别开心。我远远地看着,却迟迟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抬出我的脚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只害怕唐突了她。她现在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女,再也不会爱吃那种廉价的辣椒糖了,而我呢?只不过是一个退了伍的老兵,顿时有一种强烈的距离感把我逼得把头慢慢地低了下去,任她从我的身边一晃而过。
我听到她的笑声爽朗而清脆,再也不是瑟瑟的了。
看着你一步一步长大
不能跟她打招呼,我就偷偷地跟着她,只要她还在我的视线里,我觉得自己就是有希望的。她还那么小,我能对她说什么,难道跑过去跟她说在你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但可笑的又岂止是那些?痴心地等着一个女孩子长大,却不知道自己正以同样的速度慢慢地老去,这不也是挺可笑的吗?
我从她初二一直跟到高三,整整又是四年,我喜欢看她在学校门口买那些小摊上的贴画,仔细地挑着的样子;喜欢看她在小卖部里买上一枝雪糕,美美地吮着的样子;喜欢看她走着走着会蹲下来绑紧鞋带的样子;喜欢看她见到朋友走过就微笑着的样子……其实有好些次我都差点以为被她发现了,因为她经常会突然回过头来望望,不过每次又都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有时候我倒真想她能发现我,然后跑到我的跟前来说一声哥哥,你来看我了啊,辣椒糖呢?可是一次都没有过。
就这么着,我看她从初中到高中,完成了一个少女成熟的蜕变。
混混沌沌的岁月
1998年的秋天是我最难熬过的秋天,黑眼睛姑娘狄冬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就此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那漫长的近乎十年的等待似乎突然地走进了死胡同,你是不会想到我当时有多后悔没有告诉她这一切。
我想,一切都画上句号了。现在的大学生没有一个愿意再回小城工作的,外面那么大那么精彩,而她又是那么美丽。
一段混混沌沌的生活由此展开,我喝酒、抽烟,试着去找女朋友,但无一例外地在见过第一面之后就会因为她们的眼睛而拒绝再接触。
计划的爱情是梦吗
我狠狠抽了口烟,任面前的空气混浊和刺激,迅速地整理着前面写的凌乱的文字。有些什么在我的脸上莫名地流着,我没有功夫去管,我把这些文字标上《等待是幸福,还是不幸》的标题投给了一本杂志的编辑,然后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安定思绪。休息,我需要休息一下。
电话响了,我刚好一个梦醒。编辑在电话那一头说小子,小说不错啊,弄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这个月就登出来,有什么好v的东西再投过来啊。我呵呵笑了两声,说没问题呵,咱俩谁跟谁呀。
我辞了职后,设计、文案、广告啥都搞过,现在懒了,只想凭着仅存的一点想象力换些薄薪养活自己。以后?没想过,我计划了那么久的爱情不也只是梦而已。
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一直以来,我都心存侥幸,总希望会有一些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比如我正在看电视,门铃响了,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嘿,居然就是狄冬;或者在街上逛街,突然撞上一个女人,定睛一看,嘿,居然也是狄冬,诸如此类,但这些场景除了在我的脑子里就从来不可能出现过。
一个月之后。
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瑟瑟的声音:“是程纪辉吗?我是狄冬。”
像梦醒了,又像在做梦,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吱吱地应着,我是我是。那边是仍然清脆的声音:“我看到你的小说了,真好!”我有些脸热,就像被人一眼看穿我要做什么。
她继续说道:“我毕业后就回来了,现在在银行工作呢。”
我没有想到居然她会回来,她有什么理由不去那些大都市呢?难道……是因为我?我不敢多情地想象,可是却有了一丝希望,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向她表达我曾经是那么地爱着她。
迫不及待地,我说:“狄冬,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说:“好的,你说个地方吧。”
我们约好半个小时之后,在一个叫“似是故人来”的茶吧见面。
挂线后,我突然大叫了一声:yeah,似乎距幸福只有一步之遥,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可以再放弃。
等待是幸福还是不幸
穿上外套我走到阳光下面去,瞳孔剧烈地收缩让我有些适应不了,我忘了我有多久没有亲近过阳光了。心情是明朗,那个茶吧离我的住所很近,我一路小跑着兴奋得前进。
透过落地的透明玻璃窗,我朝里面张望,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在喝下午茶。唯一单身的女子是背对着我的,看上去纤纤瘦瘦,头发盘了一个蓬松的髻,她居然比我早到,我又忍不住一阵欣喜。
进了门,我慢慢地朝她靠近,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也许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在离她还有三米之遥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
那双曾经让我魂不守舍过的黑眼睛就这么突然直射着我,我手足无措。
狄冬向我微笑着喊:“哥哥!”那一声呼唤让时光倒流,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微微卷着头发的黄毛丫头,我有些不好意思,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靠近,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倒是她又自嘲起来:“叫哥哥可真别扭啊,还是叫你程纪辉吧。说实在的,我可是打电话到编辑部才知道你的名字的。”
我细细地打量着她。她成熟多了,曾经的记忆都像是画面一页页地被翻过。我静静地坐着听她说话,请原谅不能将那些让我激动的话语复制,但有几句会将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九岁的时候觉得特别快乐。”“我喜欢被关怀的感觉。”“至今为止你买的辣椒糖都是我觉得最好吃的食品。”“我一直都记得你。”“中学的时候,我看见你在门口,但你不理我,所以我对自己说也不要理你。”“你跟在我后面,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会买贴画、买雪糕、不停地蹲下来系鞋带……”
我正准备将那些被储蓄得太久的表白,告诉她,可是她又说:“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有一个很爱我的男朋友,打算明年结婚。如果两年前能看到你这篇小说就好了。”
剧烈的心酸之后,将所有的话语重新咽下,我把手递给她:“哥哥祝福你!”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笑:“傻丫头,小说总有些虚构的成份。别太当真了。”
从茶馆出来,我们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黑眼睛的妹妹,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编辑 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