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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笔记九
作者：于是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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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1-05 00:47:50
爱不能一劳永逸休 闲 居 编 辑
打开新屋子的窗子，是一个圆形的花园，虫鸣声和鸟鸣声日日夜夜不绝于耳，夏天在向秋天过渡，可我在深夜的时候，常常坚信今年冬天会有厚厚的雪，雪覆盖了我的窗子下面这一个看得见天空的花园。
新屋子几乎就没有他的气息了。换一个环境如同把自己从过去连根拔起，不论枝叶稀疏还是茂密得快要成熟结果，都把自己播种到新的地方，等待新一轮的生根发芽，也就是说，过去的果实终归只是落叶一般，注定会跌落在回忆里。
我在布置新家的时候非常想去买一株植物，原因是偶然朝上望去时楼上人家的晾衣架上纤细地悬挂着一盆吊兰。兰的叶子有花纹，浅绿浅白的交叉着，象是天空白云中的气体，一样的虚渺高远。叶子很长，刚下过雨的窗外，明显的就有了清香。
清香和树木是窗外的生命力。于是我也想是否应该对生命力投之以关注，象对待自己一样去对待生命力，两者其实无可比性，“自己”是一个尚且含糊的东西，而“生命力”则是种灵气凝聚的原则，它具有不可消逝的顽固与安宁，它是一种概念。可是眼前的真理常常被人忽略，而企图发现真理的人又总是与它失之交臂。
和他分手已经有两个星期了。他想必还在爱着那个女孩子。他们是在热恋之中，而我和他的热恋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所有优秀的爱人都不该这样同时宣称深爱两个人。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可能遭遇这样的情况。
我曾经相信我会诅咒他的幸福。他不会和我一起去看《一声叹息》，于是，我的叹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见。叹息也是曾经花开之后的凋零，落在以前的屋子里。
曾经也有过暴怒。有一夜他沉睡在我的身边，突然从梦里笑出了声音，而那个瞬间我清楚地意识到他不会为了工作或者我而在梦里笑。暴怒是那一夜之后的事情。女人的暴怒并非缺乏理性，而是理智过头了，积郁良久的善良妥协忍让、以及无法再妥协忍让。
诅咒其实是和爱并存的。有的女人咒骂犯了错的男人；有的女人只是想暗地里看到男人因为犯错而将吞食苦果、遗憾和失落都是苦的；有的女人会停止爱和所有关怀，拒绝就是对那个男人做最后一次表白，当然，那种拒绝里面也是拒绝了自己，等于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的生活。当然男人不会真的都遇上通灵的巫婆，他们可能幸运地继续享乐人生，可那不是因为是正确的，仅仅因为女人不能都通灵，不能轻易随爱而动，随恨而咒。
我一点也不恨他。理解自己所爱的人是最基本的素质。我所能做的，只有离开对他的爱、关怀和依靠。
这种离开，从自己一个人搬家开始。无论怎样，一个人先走，比等待他再说爱你要舒坦许多。
搬家这样一件事情，就是重整生活的秩序。生活就是一堆琐事。和一个人共同生活除了对将来抱有希望，就必须在两个人的琐屑中完成责任。小到洗漱用的瓶瓶罐罐，大到书架、音乐、交通线路。所以，必须撤走，我不是棵植物，我应该把自己连根拔起，从养分到环境，大规模移植。
谁看不出来这种移植本身，有着深深的委屈的感情，强制软弱的自我怜惜呢？
不轻易哭不代表什么。那也许是坚强也许是冷漠。哭却很简洁，眼泪是释放，释放是这样一种年岁里最需要的主题。感情无需掩饰。
搬家却也不同，那绝不是主动表现的坚强，也非假装潇洒。是自怜自爱，还有自卑自尊。
爱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它不是买下房子就能安顿一生那么简单。有时它必须飘来飘去，搬过来又甚至挪过去。这不仅需要一个人明白，这个人爱的人也应该明白：爱是不停地搬家。
我把自己的衣服整齐地吊进新的衣橱，那里面有很浓很浓的樟脑香味，这气味也释放出来，它压制了某一种回忆的味道，浅浅的杀害力，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沉迷气氛。衣服和我如影随形，有一些并非常穿之物，它们乖巧地安定在这种气氛里，有时我觉得，它们在等待我，如同我等待真正的幸福。
把衣橱关上的时候，镜子反射了窗外的阳光。每一次搬家，我都会特别注意光线的位置，在最初重新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夜里我突然开始看村上春树的“拧发条鸟”，从没有想过这个故事这么复杂，也没有想到深井之下的孤独人会在转瞬即逝的阳光中发现生命和命运的诡秘。我想象自己的新床也是一口井，可是这种也不过只是想象而已。现实里，有花园有阳光，可是没有那样一口井。
我去对面的花鸟市场买植物。我不能买花，因为花不常开。我会很没信心。一年大多时间都很寂寞。我只能买草。
卖有漂亮叶子的草的老板是一个满身烟味的中年男子，一眼看过去就现实得不行。他诱惑我掏钱的言语非常直接：“买这个吧。想起来浇浇水它就猛长，想不起来不浇水它也不死。年轻人种着玩玩最好了。”
我想了一下觉得好笑，看样子我爱的那个人希望他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的草，挂着漂亮的叶子，有着不同的花纹，草，都难以自拔，他有着浇水的权力。
我这样想着，便觉得养草也不该这么随便这么一劳永逸吧。要么不养要么养得精精细细。
老板看着我笑了笑走了，肯定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脑子里转而消逝的这些念头。敏感的都不能和别人通气的这些念头，好象也只能先在心井里待着。我走了，什么也没有买。反正窗外什么都有，冬天肯定会有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