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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渡我的佛
作者：lily517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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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22 00:13:08
柳絮穿着一袭白裙跪拜在佛前。四周是鼎沸的人声和缭绕的云烟，她不扰一物地跪拜在佛前，不敢多言，不敢睁眼，如同置身于人世的虚无之中，独享对佛祖的虔诚。她不是城市中的烟火女子，不求夫荣子贵；也不是凡尘中的市井小妇，不求财富五车。她是人世里一朵映日的桃花，求的是缘定三生的“相映红”。
签筒就在脚边，那细细密密的竹签就是柳絮来这里的原因，她要听听佛祖的声音，如何渡她这只迷途羔羊。缓缓的，她睁开眼，眼含愁绪地看着佛祖，香烛在善男信女的跪拜下流尽了身上每一滴泪。“菩萨保佑，渡我一颗坚韧的心吧。”这一刻，她是拼尽了力气，佛祖若显灵，怎会不懂一个弱女子的愁肠百结，只是这人世的纷纷扰扰在看似平和的世俗中，此起彼伏，人心若不静，何以解烦忧，有些事定是佛祖也无能为力的。柳絮拿过签筒，开始轻轻地摇晃起来，跌落的一只可会是她前世今生未偿的情和难续的缘呢？“啪！”柳絮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一只竹签跌落了下来，如同跌落了一滴隐忍了五千年的泪。她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放在手心，大慈大悲的佛祖赠给了她一只：下下签。 休 闲 居 编 辑
提着这只竹签，柳絮失去了主张，命运的悲戚可是她该知道的。她要求签，却不解签，满心里尽是理不清的千古愁怨。握着这只签，她久久不敢起身，依然跪拜在佛前：“菩萨保佑，求你赠我指路明灯，人世的是是非非为我做个决断。”说到这，柳絮哽咽了，伤心往事历历在目，一幕，一幕，在她的心里郁结着，积聚着，她几乎是哭喊着说：“求菩萨显灵，让我忘了他。”
一
那是个灿烂的午后，阳光是温暖的红色，柳絮风摆着落地的白裙走在流淌的河边。“别动，让我画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柳絮一怔，回头一看，一个有着亲切笑容的男人正拿着只画笔朝他比划着。阳光给了柳絮无限美好的心情，她俏皮地看着那个男人说：“对不起，我不做别人的风景。”男人已经架好了画板，不再看柳絮，他身上有种不容抗拒的气息，让柳絮的脚步离开得不那么坦然。正当她犹豫时，男人说话了：“美丽的东西，就该留给别人，让我画你吧。”接着他带着那亲切的笑容无限友好地看着柳絮，柳絮不再坚持了，她冲他点了点头说：“你要把我画得美丽一点。”“我尽力。”男人一脸诚恳。于是，柳絮长长久久地立在了河边，风不停摆起她白雪般的长裙，她的眼里满是优柔的无限风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人说：“过来看看！”柳絮伸展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身体，走到男人身边。那是一幅色彩艳丽的画，有葱绿的山，荡漾的水，鲜活的建筑，和一滴遥远的白。一时间，柳絮生气了，她瞪着男人说：“我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笔，又何必让我象个傻瓜一样站那么长时间。”男人笑了：“可你这一笔是这画布上最生动的一笔啊。”的确，他的话没错，那简单的一笔，勾勒出的是她曼妙的身段和诗意荡漾的长裙，是画布上无限风光中清雅脱俗的亮点。“你穿白色真的很美，衬着你的皮肤象三月的桃花。”男人有些赞叹地看着那一滴白色。“我喜欢桃花。”柳絮说的是实话。“人面桃花相映红。”男人说话的声音沉着而充满了磁性。
柳絮细细地端详着画，画布上有着一串粉色的桅子花，她再抬头看看风景，却找不到桅子花的踪影。“这是为什么？”柳絮不解地看着男人。“我的妻子最爱这种花，所以我的风景画里都有桅子花。”“你结婚了。”其实柳絮并不惊讶这个男人的状态，他身上有着被女人照顾之下的整齐。“好几年了。”男人笑，他的眼睛总象有很多的话。“爱她吗？”“爱啊！”“是个怎样的女子？”柳絮不知自己为何要知道这么多。“一个值得我爱的女子。”男人笑眯眯的。“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你先说。”柳絮笑靥如花。“成忠，你呢？”“柳絮！”“人如其名啊。”“谢谢！”
男人开收拾画架，柳絮说：“要走啊？”“是啊，她在等我回家。”男人冲柳絮笑了笑说：“我会记得你的。”柳絮怔了怔，一种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一时间，她脱口而出：“我们还会再见吗？”成忠微微一惊，很快又恢复他的笑容说：“有机会，是一定会见的。我走了！”说完，他扛着画板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柳絮的心乱了。
二
房间的灯光有些黯淡，安静的仿如没有人烟。窗帘的颜色是比阴天更浓的灰，窗下却有着一袭夺目的绿。那是一盆翠绿的水竹，摆在书本的中间。窗外的微风拂过，卷起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声。这里的一切都是柳絮陌生的，但这里的气息却是她最最熟悉的。她拿起桌上的书本，都是些平日他向她提起过的文章。书本边散落的白纸，还留着他心情的痕迹。柳絮端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眼镜戴在鼻梁上，轻轻地旋开他的钢笔，在那一张张白纸上找寻他的心情。衣柜就摆在床边，柳絮把它打开，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的一切精致与优雅都有了源头。衬衫是雪白的，不着皱褶的痕迹，隐隐的，柳絮觉出这是出自另一个女人的手。床上没有一丝凌乱，不知怎的，她有些心痛起来，手轻拂过床沿，残留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她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看着，眼中盈盈一眶泪水。
成忠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当他的身体被白色的被单遮住的时候，柳絮只敢远远地看着，依靠在医院的墙角，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捂住行将泛滥的泪水，身体在抽蓄中失去了重心，她跌落在地上，如同跌进了无底深渊。成忠不给他机会见最后一面，他永远这么残忍，不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情感。他对她只是一味的隐忍，哪怕在眼神里泄漏了自己的秘密。但是柳絮不怪他，因为它有家庭，有爱他的妻子，还有一颗承载责任的心。但是柳絮只希望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能带着对自己的记忆离开人世。只是柳絮没有这个权力，他答应过成忠，不让他的妻子知道自己的存在，他更答应过成忠，不能伤害他的妻子。她不愿，也不能违背成忠的意愿，虽然她也是个需要爱的女人。但是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成忠的助手，做着一切维护他的事情，包括他的家庭。对爱的执著，已经湮灭了她身上的烟火，她唯一希望的，是不让成忠为难。
坐在成忠的房间，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一串留在她家里的钥匙，如果不是听说成忠的妻子回了老家，她是断不敢踏进半步的。但是，她太思念成忠了，多少次走过那条河边，心情总会无尽的伤感起来，仿佛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依然还在周围缭绕，她分明感受得到：成忠就在身边，轻轻的，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说：“柳絮，你真让我心疼。”如今看着这房间的一切，它们都曾朝朝暮暮地陪伴着成忠，走过阳光四季。可是自己呢？得到的却只是他无数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但是柳絮没有要求过，哪怕是那次拥抱，在他的怀里也紧张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总是仰视他，她也只许自己仰视他。
三
接到成忠的信，是在他去世的第三个月，成忠的朋友沉重地交到柳絮的手中。多少年了，成忠从不肯对她多说半句。可如今握在手上的却是一封沉甸甸的信，那会有多少句话啊。柳絮不敢马上就看，因为舍不得。她急急地赶回家，关上房门坐在床边，费了很长时间，终于让自己安静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信纸，如同展开了这么多年自己的等待。
“柳絮：让我说什么好呢？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虽然我躺在医院里，不许你来看我，但我知道你的煎熬，你的不易。你也会希望象其他女人一样拥有自己爱的男人，但我无法给你这一切。尽管我嘱咐你不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活，但是我怎会不知道，我这样的不拒绝会让你的生活失去重心。我承认自己的自私，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在我周围的存在。我习惯了你傻傻的冲我笑，细心的为我做每一件事，面对我的不在乎，依然让我见到你的微笑。不是我不懂，我只是怕我说出了爱这个字，会让你沉重。那是我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真的，你总让我觉得心疼，受尽了伤害却不用我分担。
记得你问过我，爱不爱我的妻子。我告诉你，我爱。然后你问我，对你是不是爱。但是我沉默了。我看见了你咬着嘴唇，眼里是隐忍的泪水。我知道，单凭我的犹豫，也已经让你受到了伤害。但是我该说什么呢？如果我说了，会对不起很多人，我是一个男人，只能对一个女人负责。
柳絮，你一直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懂我的，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落在我的心坎上，所以我信任你，喜欢和你相处。我一直不愿对你说些什么，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会明白一切，不用我说。一直以来，我总是奇怪自己为何可以坦然地和你相处，也许正是因为你的不争与不说，让我无须过多的担心。我不想对你欺骗，不忍对你虚伪，甚至连花言巧语都不想多说，只因你的坚强让我不能那样。我想你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希望会有好的男人爱你，而我能给你的，只有你看不见的关注与保护。原谅我的沉默，我做不了你的幸福。
感觉自己一天天离你们远去，我的心却日渐平静。其实真想见见你，却又怕看到你哭红的眼睛。你知道，我有多爱看你笑吗？真怕你会伤心，会难过，会咬着嘴唇一脸伤痛。所以我让朋友嘱咐你别来，并非真的怕会有尴尬，对于你，我从来不觉阴暗，你就象我心上的一面湖水让我安宁；是我心上最最温柔的部分。让我带着你的笑容离开，好吗？因为你的笑容能让我笑，开心的笑。
你曾经对我说，我不是能渡你的佛，但你是我登高的扶手。现在我真想告诉你：如果有来生，我定要做能渡你的佛，只是你还会那样咬着嘴唇傻傻笑着站在那里等我吗？如果我问你，你定会红着眼睛说，一定会。但我不要，如若真有来生，我会自己找到你，陪你温一壶月光下酒，点一炉夕阳陶醉。
答应我，好好生活，别让我今世的残忍破坏了记忆的美好。如若你忍不住对我思念，就在佛前为我点一炷香，赎清我欠你的债，还你心灵的安静。
还要我说爱吗？相信你都懂了。只想对你说，我走了，不要难过。
成忠
合上信纸，柳絮瘫倒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心中却是幸福的滋味。也许这一切来得太晚，她已经不能飞奔到他面前心满意足的拥抱他了。但是，她知足了，她曾经渴望的有点阳光就灿烂，如今得到的几乎是整个太阳。她把信纸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抱着自己的爱，自己的心，她情不自禁地想笑，想哭，想对成忠说：“我会好好生活的，带着对你最美好的记忆。”
四
柳絮依然一身素白的抬头仰视着佛祖，佛祖淡定的神情让柳絮安宁。她点燃了一炷香站在拥挤的人群里，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她要在这纷扰的今世里向佛祖叩拜，祈求心灵的平和。她在心中默念着：“菩萨保佑成忠在天之灵，让他知道我的满足。告诉他，我没有伤害，无怨无悔，如若真有来生，我会备着月光与夕阳在河边等他生生世世。”
编辑:慕荣楚楚